三人行（28）
到了驿馆里头，天气干燥寒冷，明珠让人热好了从京城带出来的莲花白，又叫人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，二人对酌。
“还有多久到啊？” 高士奇问明珠。
“大约两天吧，着急了？” 明珠莞尔一笑，喝下一口酒去，又给他二人添了一杯。
“倒不是，只是不知道紫垣如何了，赶不赶得及见他最后一面。” 想着靳辅身体不大好了，高士奇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。
明珠刚要接过话头儿，就突然听旁边坐着的几位官吏说起了闲话。
“哎你们听说了吗？高士奇党附明珠，休致回籍，可是没几天，圣上竟然带着明珠又亲自去接了。” 一个带着素金顶子的官员突然说起了京中秘事儿，明珠也好奇他要说什么，故而没接话茬儿，等着下文。
“倒是知道有这回事儿，你说这高士奇有什么本事啊，圣眷如此，匪夷所思啊。” 这开口的是个水晶的顶子，明珠今日一身短打，仍是小厮模样，高士奇没有官身，看着就像哪家的师爷幕僚，倒也无人在意。
“我还听说，圣上有意给他加封一品大员。” 几个人聊的兴起，都把自己的消息拿出来交换，说得八九不离十。
“不会吧，要是真加封了，宫抄怎么能没有，我每日都看宫抄。” 坐在素金顶子对面的是个青金石顶子，正四品。这个八卦组合倒也有趣。四品五品七品都齐全了，还剩一个砗磲顶子没开口。明珠正等着呢。
“大人您有所不知，京中早有消息，明珠一直保着他。皇上追查淤田案的时候，直接把他摘出去了，这二位可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，把他当心肝肉一样的爱，加封正一品又算得了什么。听说高士奇样貌清秀俊朗，只怕，嘿嘿嘿。” 这位六品顶戴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，还用手指了指上头。
“不会吧，没听说咱们主子和明珠好这口啊。” 素金的顶子一脸不可置信。
“那也得分人，这高士奇素有才学，又心思灵巧，让这样顶尖聪明的男人为了自己甘愿雌伏，试问哪个权利顶峰的男人能挡得住这等诱惑。何况，他还有十分的美貌。” 这青金石顶子的开了口，不愧是个四品官，倒也能揣摩几分人心。
高士奇就着这些浑话吃了几口菜，并不受影响。他一只手拉住明珠，看着明珠摇了摇头。明珠反握住他的手，示意高士奇不必担心。
“江村啊，不成想在这偏僻的黄河驿馆，倒有几个一等一的明白人啊。” 明珠这一句话说得极大声，自然那几个嚼舌头的官儿也听到了，为首的四品官本一脸不耐烦的看过来，旁人更是探究的目光，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，这一身短打车夫打扮，气势不凡的中年人正是明珠本人。
“大人恕罪，小人有眼不识泰山，有眼不识泰山。” 四品顶戴原来随着自己家里的大伯进京，为了升迁之事拜会过明珠一次，一开始没认出来是因为明珠这身衣服。仔细一看可不是那权势滔天的明相爷。于是赶紧从桌子上起来跪到明珠下首，其他几个看着长官跪了，也跟在后头跪下，一开始说得挺欢，如今见了正主倒是大气不敢喘一声。
高士奇看着此情此景知道明珠必有他的原由，也不开口，只是给二人斟了杯酒，又从锅子里夹了口肉吃。
“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，有胆量议论圣上。” 明珠一句话，便治了这几个人大不敬之罪，这个四品的文官他有些印象，想必是走过自己的门路，如今看来他这官儿也该到头了。
“大人恕罪，大人恕罪。” 青金石的顶子一听这话还哪里不明白，急的满头大汗，纳头便拜，此时却是说什么都晚了。
“让他们下去吧，一会儿锅子该凉了，没得在这儿倒胃口。” 高士奇看着底下这帮软骨头，眼神儿都不想施舍一个。要是他们看见明珠有胆量刚到底，他或许还高看一眼。
“还不快滚？” 明珠听高士奇这样说，知道他并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，只不过这几个人得罪了他明珠，就要知道后果。他给旁边坐着的师爷一个眼神儿，对方心领神会，自去查这几个人的官位姓名，等候自家老爷回京发落。
“再放点土豆和蘑菇，让他们加点水。” 高士奇当着几个官儿的面轻抚明珠的胳膊，以示安抚，这几个人听着明珠出声让自己滚，声如浩海不怒自威，竟在冬天惊出一身虚汗来，忙不迭的跑了出去。一个挨着一个。
“今儿这菜你倒是有些胃口，一会儿我让人要了这个锅子的做法，都不是什么稀罕物，独独这个味儿挺好。” 明珠看着高士奇又喝了一杯酒，面色潮红，大堂里的人听见他们说话躲了干净，生怕这位当朝宰辅冲冠一怒，连累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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